□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博士后研究員吉嘉

    強化監管、提高防范化解金融風險能力是監管部門的工作重點。在金融領域應用以區塊鏈為代表的分布式記賬技術，對提升監管效率和政策質量具有重要意義。在資產代幣化（資產代幣化指發行區塊鏈代幣以電子數據方式代表可交易資產權益的過程，類似傳統資產證券化過程）市場中，監管框架可對分布式賬簿施行自動化合規監控，優化傳遞、驗證和分析數據的過程。以市場共同經濟動機所產生的信任機制為基礎，區塊鏈數據可被用于改進金融部門的合規機制。未來區塊鏈技術有潛力降低監管成本，提升風險監控的效率，促進金融高質量發展。

    合規成本與質量的權衡

    傳統合規機制可謂繁文縟節，金融機構需要收集整理多層面的顆粒化數據，經過風控、合規、管理層等內部環節審核后，再報送市場監管方。在經濟金融化的趨勢下，金融市場逐漸發展壯大，公共風險不斷提升，金融部門在宏觀經濟中的影響力與日俱增。加強金融風險事件的應急處理能力，意味著金融數據要隨時保持在可報送的狀態。合規要求已然超越了靜態遵守法律法規的范疇，需要在監管視野中納入持續性、動態性及前瞻性。合規不力可能嚴重影響金融機構的聲譽和競爭力，打擊投資者信心，給市場發展帶來難以估量的損害。

    信任是金融市場的基礎，合規機制的建設時刻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然而，傳統合規機制需占用大量的市場資源，導致監管目標在高質量數據可獲得性與合規成本合理可控之間產生矛盾。在傳統監管過程中，對合規成本進行限制難免導致監管數據缺口，而2008年金融危機的經驗表明，大型復雜金融機構在特殊時期的數據缺口會帶來嚴重后果。在區塊鏈技術的基礎上，監管系統可以通過讀取市場交易行為內生的分布式賬簿，對合規情況和相關風險進行自動跟蹤監控，減輕金融機構的合規負擔。

    嵌入式金融監管提升合規效率

    分布式記賬技術可應用在金融市場中，建立去中心化的資產支持代幣交易體系，取代傳統的中心化登記和審核程序。通過司法體制保障電子代幣與標的資產之間的關聯，各類證券資產交易所和場外市場都可利用代幣交易體系契合供需交易，讓市場自主管理交易和價格發現的過程。分布式記賬技術的主要功能是建立由市場共同運營管理的交易平臺，實現資金流動和證券所有權轉移的自動化，降低市場管理成本和結算風險。

    去中心化市場通過參與者的共同經濟動機去驗證區塊鏈中的信息，確保分布式賬簿的數據質量。在缺少中央對手方的情況下，由市場的經濟共識所建立的信任機制是完成交易的基礎條件。基于此，國際清算銀行近期提出嵌入式監管概念，建議監管部門簡化審核程序，專注于研究共同經濟動機，通過政策引導市場行為，維持信任機制。分布式賬簿自動收錄實時信息，可被監管機構或其他利益相關方直接提取使用。不過，出于隱私安全的考慮，賬簿應該被加密管理，合規要求可限定不同機構對數據范圍和層級的讀取權限。

    美聯儲和英格蘭銀行的研究認為，銀行間債券市場可作為先行試點推行資產代幣化，將代幣交易的范圍局限于少量授權金融機構。銀行業監管可對分布式賬簿中有關資產負債金額及相應風險等信息進行自動監控，進而驗證巴塞爾協議的合規情況。分布式記賬技術和代幣交易體系對風險控制的幫助不僅局限于傳統的財會報表歷史余額分析，還可以跟蹤實時數據進行自動模擬運算。

    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的報告指出，利用分布式記賬技術進行監管，不代表金融機構董事會或高管層所承擔的合規責任將得以減輕。因為任何技術都可能出現漏洞，管理層必須在執行層面掌握相關的審慎管理要求，保證企業有能力及時應對技術故障。另外，即使一家機構在分布式記賬市場中交易，其部分業務可能還活躍在傳統交易市場中，相關業務范圍的界定與合規責任仍需由管理層承擔。

    三方面進行市場優化

    監管部門的目標是通過市場基礎設施建設，發展具有高質量、低成本、包容性等優勢的金融服務，并強化金融系統穩定性。以此目標為指引，未來監管部門可從三個方面進行市場優化，推動金融業高質量發展。

    一是運用分布式記賬技術降低合規機制的固定成本，使規模較小的金融機構與大型系統性重要機構公平競爭。金融危機以來，各國都在為防范系統風險制定審慎監管政策。國際成熟市場的證據表明，過高的固定合規成本正逐漸弱化金融行業的競爭環境。監管機構應該在市場結構的發展中擔任積極主導的角色，為去中心化交易平臺的設計提供方向性指導，通過合規過程自動化、建立相關管理標準等舉措降低固定合規成本。

    二是監管部門應提高審核效率，優化分布式記賬市場中官方許可和官方信息的獲取方式。金融產品的發行與交易通常需要有關部門的登記和許可，金融合約時常掛鉤政策利率等公共部門數據信息。由于去中心化市場中的分布式賬簿已被市場參與者的共同經濟動機所驗證，監管部門可簡化審核程序，使官方信息的登記與傳遞方式融入自動化運營的去中心化市場中，降低金融企業的邊際運營成本，進一步推動普惠金融發展。

    三是監管框架應涵蓋新技術的行業準則和行政執法機制，以應對去中心化市場中可能產生的爭端問題。免除中央對手方的合約交易體系無法從根本上擺脫不確定性，所以智能合約的參照信息仍可能出現虛假錯誤。社會經濟活動可能出現極端復雜情況，基于分布式記賬技術的交易市場未必能夠妥善自我處理。去中心化的自動交易體系有簡化交易流程、提升市場運營效率的潛在價值，但是監管體系仍需引導市場的共同經濟動機，承擔維持金融系統穩定性和化解公共風險的責任，為金融業的長期穩定發展提供可靠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