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20日，中國證監會出具了《證監會通報2017年度審計與評估機構檢查處理情況》。中國證監會每年會發布此類檢查處理情況報告，通報其對審計師事務所和資產評估機構開展的年度檢查和執法活動情況。2017年，針對審計行業，中國證監會組織對3家審計師事務所進行了包括質量控制體系檢查在內的全面檢查，合計抽查30個審計項目；對1家審計師事務所進行了回訪檢查，合計抽查15個審計項目；對15家審計師事務所的30個審計項目進行了專項檢查。

    根據2017年的檢查情況，中國證監會對10家審計師事務所及53人次注冊會計師分別采取了監管談話、出具警示函、責令改正等行政監管措施。同時，還將對部分案件展開進一步調查，這些案件有可能面臨執法措施。

    中國證監會持續關注審計師事務所的審計質量，并依法對審計師事務所進行監管，以保護資本市場投資者的利益，這與其他許多國家的獨立審計監管機構的監管動向一致。視同于中國證監會，境外審計監管機構順應國際審計監管趨勢，持續加強對審計師事務所的監管。在國際層面，審計監管趨勢主要由國際獨立審計監管機構論壇（International Forum of Independent Audit Regulators，IFIAR）推動。由全球52家獨立審計監管機構組成，IFIAR是推動審計質量的國際領導者，旨在提升全球審計監管機構的合作及審計監管方式的一致性。

    中國審計師及其全球同行出現同類審計缺陷

    視同于中國證監會，外國審計監管機構也會公開報告其針對審計師事務所和審計師進行的監管活動及結果。在國際上，IFIAR每年會針對其成員國家和地區的獨立審計監管機構所進行的年度審計檢查結果調研匯總，并對外出具綜合檢查發現報告。IFAIR的該報告近年來引起了媒體的高度關注。

    在對這些檢查報告進行匯總并加以比較可以發現，中國證監會報告的檢查處理情況與其他國外審計監管機構報告的檢查發現有很多相似之處。中國證監會在2017年進行全面檢查時發現一些審計師事務所的質量控制體系不健全。審計師事務所的質量控制體系涉及政策和流程制定，并最終影響審計質量。IFIAR在其《2017年綜合檢查發現報告》（2017SurveyofInspectionFindings）中指出，近年在全球范圍內對審計師事務所的檢查連續發現質量控制體系存在問題，這種高頻問題表明審計師事務所還需繼續健全質量控制體系。

    審計師事務所的質量控制體系包括其對相關法律、法規和專業標準中獨立性要求遵守情況的監督。中國證監會報告稱，審計師事務所對獨立性要求的遵守情況的管理不善是檢查中常見的缺陷之一。澳大利亞證券與投資委員會（Australian Securitiesand Investments Commission，ASIC）在2017年6月發布的審計檢查報告（Audit Inspection Program Report）中關于其在2015-2016年進行的檢查，以及美國獨立審計監管機構——美國公眾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Oversight Board，PCAOB）在2017年11月由PCAOB員工發布的關于檢查的簡報（Staff Inspection Brief）中包含的2016年審計檢查發現，都提及了有關未遵守審計師獨立性要求的類似問題，以及監管者對審計師事務所需要進一步改進其質量控制體系以確保合規性的期望。

    中國證監會也指出，簽字注冊會計師和項目質量控制復核人缺乏必要的職業謹慎。中國證監會具體指出，簽字注冊會計師和項目質量控制復核人在審計工作或項目質量控制復核工作方面所投入的工作量以及時間不足。IFIAR的檢查結果呼應了這一發現。IFIAR報告中提到，在全球層面，業務項目檢查結果顯示存在缺陷最多的領域集中在如下方面：（1）項目質量控制復核執行的深度或廣度不足；（2）未能建立和/或執行相關政策和程序以便充分且及時的進行項目監控和復核。新加坡的獨立審計監管機構——新加坡會計與企業管理局（Accountingand Corporate Regulatory Authority，ACRA）在2017年關于執業監督（Practice Monitoring Programme）的公開報告中指出了在檢查中發現的類似情況，包括項目質量控制復核人缺乏充分、適當的技術專長、經驗和權威去質疑更有經驗的審計合伙人；同時項目合伙人沒有付出足夠的時間來監督和復核審計人員的工作。與此類似，日本的獨立審計監管機構——日本注冊會計師和審計監管局（Certified Public Accountantsand Auditing Oversight Board，CPAAOB）在其2017年監督報告中也提到項目質量控制復核過程存在執行缺陷。

    這些與審計質量相關的問題也同樣受到國際審計與鑒證準則理事會（International Auditingand Assurance Standards Board，IAASB）的關注，IAASB是制定國際質量控制準則和國際審計準則的獨立國際機構。中國的質量控制準則和審計準則已與IAASB頒布的國際準則趨同。IAASB目前正在進行的主要項目包括重新審視審計師事務所的質量控制體系和項目質量控制體系相關的準則。IAASB將在其準則中細化相關要求，以確保合伙人充分、適當地參與審計項目，并提高審計師事務所對項目合伙人業績的監督。此外，IAASB正在制定一個全新的準則，專門針對項目質量控制復核過程，以及項目質量控制復核人的作用和職責做出規范和要求。

    在接受檢查的審計項目當中，中國證監會發現，部分審計師在包括外部函證和存貨盤點等方面所執行的審計程序不到位，獲取的審計證據不充分。此外，部分審計師在收入確認，會計政策與會計估計變更、前期差錯更正等方面沒有合理運用職業判斷，導致審計程序不到位，審計證據不充分。這些審計缺陷與外國審計監管機構在財務報告審計領域發現的常見審計缺陷有顯著重合。認識到在審計實務中存在上述問題，IAASB也將對相關準則進行進一步完善，要求審計師事務所確保其人員在技術上具備勝任能力，并且接受足夠的培訓，而并非在不具備必要的專業素質的情況下毫無意義地執行審計程序。要做到這一點，審計師事務所需要設計真正有效的培訓，而不是僅在形式上簡單的滿足準則要求。這種職業培訓實務包括項目合伙人直接對項目組工作的監督和復核，若不能提供有效的培訓機制，那么項目組成員就不能掌握合理運用職業判斷的技能。審計準則也同樣會要求審計師事務所確保將審計業務委派給具備充分、適當經驗和行業知識的項目合伙人和項目組成員。

    審計監管機構和同樣為保護投資者利益的共同目的而堅守審計質量的審計師事務所

    中國證監會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履行職責，并通過對審計師和審計師事務所進行執法檢查而關注審計質量。與國際審計監管方式類似，中國證監會檢查的重點包括審計師事務所建立健全的質量控制體系、遵守專業標準、運用職業判斷并保持職業懷疑等方面。這些均是國際監管機構的關注重點，中國證監會采取一致的方法，通過關注同類問題和事項以持續提高中國審計師事務所的審計質量。

    以此為基礎，審計師事務所應當將監管檢查視為一個獨立的結構化體系，為協助審計師事務所識別其需要改進的地方，從而滿足經審計財務報表使用者的期望。審計師事務所在被檢查后所實施的整改措施有助于確保審計師事務所及時處理檢查發現的審計缺陷并持續提高審計質量。

    審計師與事務所應當與時俱進，緊隨國際審計監管發展的步伐，以確保掌握最新的監管趨勢和專業標準的變化。隨著中國資本市場的不斷開放和中國公司在海外布局的不斷深入，為順應這種經濟發展趨勢，中國證監會持續努力調整其監管方式與國際接軌。

    同樣的，審計師也可以參考國外審計師與事務所如何與監管機構建立并保持建設性的關系與溝通。例如，在國外，審計師與事務所對被監管并接受檢查的看法已有了轉變，他們已將外部檢查視為對審計師事務所質量和審計項目質量的獨立的、建設性的評估。審計師應該采取積極的態度，并將其視為與監管機構合作以持續提高被審計師事務所審計質量的機會。事實上，這也是許多境外審計師事務所在對獨立審計監管機構為其出具的檢查報告進行回復時所保持的態度。

    因為審計監管者可以從宏觀層面整體把握審計師事務所的情況，所以他們能夠很好的協助審計師事務所識別出良好實踐以及工作中需要改進的地方。審計監管機構和審計師事務所之間建立的建設性的工作關系將有助于整體提升行業質量。監管機構擁有采取執法行動并實施處罰的權力，其目的在于確保整個行業遵守法律、法規和專業標準的要求，包括對審計師獨立性的要求。監管機構必須依法采取行動，并對違規行為予以處罰，以儆效尤。根據《證券法》第七條，國務院證券監督管理機構依法對全國證券市場實行集中統一監督管理。中國證監會作為國務院證券監督管理機構，可以實施的行政處罰包括：制定證券期貨違法違規認定規則，審理稽查部門移交的案件，依照法定程序主持聽證，擬訂行政處罰意見。

    審計行業應當牢記，是監管機構授權其對公眾公司的財務報表進行審計。如果審計師事務所不能達到投資者和監管機構的期望，同時公眾對審計質量失去信心，那么審計行業在資本市場上的重要性及其價值必將受到質疑。審計行業的持續性也將打上一個大問號！

    關于作者

    芮懷漣先生（注冊會計師），現任國際審計與鑒證準則理事會成員，王詩儀女士（注冊會計師，博士）曾任國際審計與鑒證準則理事會的高級技術經理。兩位現在均為畢馬威華振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伙）的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