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3日，當耐基爾·皮克爾斯與數千萬英國人一起走進投票站，他沒想到，自己即將參與的決策將在之后兩年給英國帶來這么大影響。

    那年年初，面對國內質疑歐盟的聲浪，時任英國首相卡梅倫決定，就英國是否繼續留在歐盟舉行全民公投，讓民眾直接就英國未來的方向做出選擇。

    輿論普遍樂觀地預計英國人會選擇留下，以致很多支持“留歐”的民眾認為根本沒有必要出門投票。在蘇格蘭、倫敦等地區，那天下了雨，投票率低于預期。

    然而，人們低估了“疑歐”的力量。在英格蘭北部和中部工業地區，經濟長期不振，當地民眾認為限制移民、把歐盟的錢用于英國自身建設等“脫歐”主張能夠給他們的生活帶來改善。

    投票翌日，結果出爐：“脫歐”支持率51.89%，“留歐”支持率48.11%。

    “脫歐”公投“玩脫了”。卡梅倫辭職。他說，英國人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需要一名新首相。

    “過去近兩年是在浪費時間”

    作為一名英國普通民眾，皮克爾斯對選擇哪條路意味著什么并不是很清楚。

    “如果你舉行了公投，并且結果是脫離歐盟，那直接脫離就好了。”2019年1月13日，他在倫敦街頭對記者說。

    “過去將近兩年完全是在浪費時間，他們本應該在公投時就著手準備，而不是瞻前顧后地考慮和歐盟的貿易協定。我們就應該直接說好，我們脫歐，就這樣。”

    但是，“脫歐”并沒有那么簡單，或者換句話說，從過去進程來看，相當復雜。

    如果英國在沒有協議的情況下脫離歐盟，歐盟法律將立即不適用于英國，英國和歐盟的貿易關系將回到世界貿易組織框架內，雙方將面臨相互間關稅水平提升和貿易壁壘增加的問題。

    近期一項民調顯示，只有30%的英國人知道“無協議脫歐”到底意味著什么。了解“《里斯本條約》第50條”“硬脫歐”“關稅同盟”等“脫歐”重要概念確切含義的英國人分別只有26%、24%和20%。

    對于卡梅倫的繼任者特雷莎·梅來說，帶領英國順利有序“脫歐”挑戰不小。她曾說過“脫歐”這事讓她夜不能寐。

    自2017年3月正式啟動“脫歐”程序以來，特雷莎·梅政府與歐盟談判了一年多，終于在2018年11月達成協議。

    這份協議就英國“脫歐”過渡期、公民權、愛爾蘭邊界等事項作出規范，也明確了英國退出歐洲共同市場和關稅同盟后與歐盟的貿易和安全關系。

    目前，協議已經被歐盟成員國批準。如果英國議會也能通過，英國將在2019年3月29日按照協議順利“脫歐”。

    問題是，協議在英國議會卡住了。

    與愛爾蘭邊界問題相關的“備份安排”是“脫歐”協議中最具爭議的內容。

    根據協議，如果英歐在“脫歐”過渡期內未談妥貿易安排，過渡期結束時，為確保英國北愛爾蘭地區和歐盟成員國愛爾蘭之間不出現“硬邊界”，北愛爾蘭地區將繼續受歐盟貿易規則制約。

    有批評者擔憂，這一安排不設截止期，將為英國帶來滯留歐盟與國家分裂的風險。

    英國制造商作最壞打算

    英國議會原定2018年12月就“脫歐”協議進行表決。但因反對聲太大，預料到協議通過無望，特雷莎·梅臨時決定將表決推遲到本月15日。

    就在英國政界就到底該怎么“脫歐”爭論不休的同時，英國經濟界對可能出現的“無協議脫歐”情況擔憂不已。

    由于英歐關系前景不確定，許多英國制造商都在按照最壞的情況打算。約四分之一的制造商正在國內外尋找新的供應商；超過六成公司有意提前囤貨，其中，約三成已增加庫存。

    安永近期發布一份報告顯示，自英國“脫歐”公投以來，36%的英國金融服務公司在考慮或已經將部分業務和員工轉移到歐洲大陸。

    皮克爾斯說，在過去兩年多時間里，整個英國持續動蕩，英鎊也隨之貶值，這樣的結果是他在當初投票時沒有預料到的。

    “讓我和所有人憤怒的是，現在的局面甚至和‘脫歐’沒有關系，因為‘脫歐’協議現在還沒有被國家通過，我認為這是保守黨內的不和導致的，多年來保守黨內部一直在爭論我們是否應該留在歐盟，”英國民眾西沃恩·凱利說。

    凱利對英國混亂的現狀感到不滿，表示沒有想到英國出現這樣的局面。

    15日，英國議會將就“脫歐”協議進行表決。特雷莎·梅多次表示，英國面前的選擇有三項：“有協議脫歐”“無協議脫歐”或者“不脫歐”。

    若議會下院投票通過“脫歐”協議，英歐雙方將落實協議規定的“分手費”、過渡期等內容，這份協議將為“后‘脫歐’時代”的英歐關系塑形。

    若議會下院投票否決“脫歐”協議，則將出現幾種前景。

    議會不愿“無協議脫歐”

    為防止英國在3月29日“脫歐”日期之前出現“無協議脫歐”的情況，議會下院已經決定，一旦“脫歐”協議在15日投票中被否決，首相必須在3個議會工作日內給出替代方案，由議會下院重新表決。

    根據當前形勢，如果目前“脫歐”協議遭議會否決，首相給出的第一種替代方案可能是重新與歐盟談判。然而，歐盟方面已經明確表示，不會與英國就包括“備份安排”在內的“脫歐”協議重新談判。在不推遲3月29日正式“脫歐”日期的前提下，英歐恐難及時達成新協議。

    第二種替代方案則是解散議會、重新大選。提前大選可在兩種情況下出現，即首相為擺脫僵局提出提前舉行大選，或由反對黨領袖在議會下院發起對政府的不信任投票動議、經下院投票同意，提前舉行大選。

    第三種替代方案是再次舉行全民公投，將“脫歐”前途的決定權再度交還到民眾手中。2016年“脫歐”公投結果公布后，英國國內呼吁“二次公投”的聲音一直不斷，但特雷莎·梅多次表示不會再次舉行“脫歐”公投，認為“二次‘脫歐’公投”是對英國民主的“嚴重背叛”。

    英國外交大臣杰里米·亨特曾表示，一旦“脫歐”協議被否決，而議會又不愿出現“無協議脫歐”情況，則“脫歐”進程只能“陷入癱瘓”，最終導致英國“不脫歐”。

    去年12月，歐洲法院裁定，英國可以單方面撤回其遞交給歐盟的“脫歐”請求。如果撤回，英國仍將作為歐盟成員國享有現有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