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資本市場在不到30年的時間從無到有，快速發展，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到今年9月底，滬深交易所上市公司達3568家，總市值48.66萬億元，可流通市值39.58萬億元，已成為企業融資和資本配置的重要渠道。尤其是2016年以來，進一步明確了市場化、法制化、新股發行常態化以及從嚴監管的政策思路，價值投資逐步被投資者接受，市場估值結構也出現了積極變化。但長期以來A股市場作用和定位不清晰、上市公司質量參差不齊、投資者行為短期化等因素，也造成了A股市場波動較大、牛短熊長，上市公司、大股東和市場游資相互勾結操縱市場，侵犯中小投資者合法權益等問題。今年以來，A股市場表現持續低迷，投資者信心極度脆弱，上市公司大部分都是各行業的領先企業，一個適度繁榮的資本市場有利于促進實體經濟的投資需求，良性的財富效應也會刺激消費的增加；反之，低迷的資本市場和長期低估的股權價值，也會對實體經濟的投資和消費起到制約效果。為此，我們從促進我國資本市場更好發展的角度，提出幾點建議。

    （一）引導投資者對股票投資形成長期穩定的預期

    影響市場走勢的因素，短期主要是投資者信心和預期，中期主要是資金供求平衡情況，長期則是企業的盈利狀況和估值水平。證券市場由于流動性強，參與者極其廣泛等特點，經常會放大部分群體短期的情緒波動，這種波動如果不能得到及時控制，又會影響到基本面，出現自我強化，所以穩定的預期在資本市場尤為重要。這方面可以做的工作主要包括：

    1、對中小個人投資者的投資者教育。我國股票市場是以個人投資者為主的市場，機構投資者所占比例仍比較低，長期以來，對個人投資者風險自擔、盈虧自負方面的投資者教育非常成功，但大部分投資者對股票投資的投資期限和期望收益仍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期望能夠在短時間內賺取較高的收益率，甚至實現暴富。出于鼓勵交易的目的，券商的研究、評論也都有意無意地強化這種想法，基于市場短期走勢給出投資建議，并將市場成交量作為判斷市場趨勢的重要因素。建議監管機構將投資者教育的重點轉向長期投資和價值投資，讓投資者清晰認識到股票投資應該是長期投資，正常期望應該是持有期3到5年，每年期望收益率10%到15%，而不是期望在3個月到半年就能賺到30%到50%。同時，也要讓投資者認識到，A股市場成交量雖然近兩年大幅下降，但總體換手率仍明顯高于成熟市場，依然有很大的下降空間，但是這種下降是健康的，美國的長期牛市也并沒有基于成交量的放大和換手率的提高。

    2、鼓勵長期投資，限制機構投資者的短期行為。出于營銷的目的，市場對機構投資者的評價，無論是券商研究還是基金排名，主要還是以短期為主，比如對基金主要按業績排名評選的金牛獎，一年期占了很大比例，更有很多媒體按季度或月度對基金業績進行排名。對于基金，決定一年期業績的主要是市場風格，而很難說是投資水平，這樣會在一定程度上讓新基金經理有賭一把的心態，鼓勵機構投資者短期行為。而這種短期投機的成功，會極大提高基金經理或分析師的市場價值，從而一輪一輪地提高相關機構的人力成本，同時助長了從業人員的浮躁心態，還可能誤導基金投資者追漲殺跌，對行業和市場的健康發展都非常不利。建議監管機構或行業協會引導媒體減少對短期業績的宣傳，對公開評選獎項設置最低周期要求，對于單只產品業績或單人（基金經理、投資經理、分析師等）獎項的評選，以3年業績或在崗位工作滿3年為起點。

    （二）提高上市公司、大股東和中小股東的利益一致性

    影響我國股票市場健康發展的另一因素是上市公司質量參差不齊，對于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通過關聯交易等手段掏空上市公司，侵害中小股東權益的情況，監管機構近幾年加大監管查處力度，但仍時有發生，主要原因還在于上市公司、大股東和中小股東利益很難完全一致，大股東利用對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權，通過違規信息披露、不公平再融資、資金往來、關聯交易、利益輸送等侵害中小股東權益的渠道非常多。對此，監管機構可以通過一些規則和辦法，提高上市公司、大股東和中小股東的利益一致性，減少其侵害中小股東利益的渠道，降低其侵害中小股東權益的動力。主要包括：在上市審核時和上市后對實際控制人從事多主業、控制多個公司進行嚴格限制，對于上市公司的關聯交易進行更為嚴格的管理和限制，提高中小股東表決權比重；對于上市公司再融資用于非主營業務的，進行嚴格控制，可以參考一級市場融資條件，考慮要求后期融資價格不得低于前次融資價格，如果低了，應對參與前期融資且一直持有的中小股東進行補償。對于影視項目投資、房地產項目投資等適合項目融資的，限制其進行股權融資，嚴格限制金融企業沒有具體資金用途的大型股權融資，以支持科研、制造企業等實體經濟。最后，應按照有關規定標準嚴格執行退市政策，因中小股東退出相對容易，并且還有法定索賠渠道，對于上市公司和實際控制人違規侵害中小股東權益的行為，最大懲罰就是退市。

    （三）政策護航保證市場平穩發展

    不可否認，政策一向是影響我國股票市場走勢的重要因素，甚至很多投資者稱我國股票市場是“政策市”，市場每一輪的上漲下跌背后都有政策的作用，好的政策環境也是市場穩定發展的必要條件。

    1、重大方向性的政策保持穩定性和延續性，不隨市場短期波動而調整，從而可以讓投資者形成穩定預期，在此基礎上進行長期投資決策，避免因政策的不一致、不連續、不可預期，使得政策本身成為投資者必須面對的系統性風險來源。

    2、維護市場平穩運行是監管部門職責之一，市場出現極端情況時仍需要進行干預，比如在合理估值區間時的恐慌性下跌，或者一些技術上的關鍵點位等。干預的目標是維持市場信心，采取公開可預期的規則比隨機性規則效果要更好，也可以減少道德風險，不過操作不可過于頻繁，切忌進行短線交易。可以考慮采用在市場上樹立“價值錨”的思路，選取部分低估值、業績穩健的藍籌股作為市場價值標桿，將其動態市盈率維持在一個合理區間，給市場一個“價值底”和“政策底”的強烈信號。

    3、完善監管規則，提高機構準入條件，在此基礎上嚴格監管，將監管重點從事前審批轉向事后追責，尤其是對上市公司重組、再融資以及機構投資者產品設立、發行等，監管部門事前審查周期長、工作量大、也很難做到完全規避風險，反而承擔了不該承擔的責任。

    4、創造好的條件引導長期機構資金進入市場，形成長期穩定的增量資金。提高機構投資者比例并不是要把中小個人投資者趕出市場，而是通過機構資金不斷增長來實現。為此，可以適當提高社保、保險、養老等各類機構投資者權益投資比例上限，設定其權益投資比例下限，鼓勵進行指數化投資，落實養老目標產品的稅收遞延政策等。

    以上的討論主要集中在影響市場的長期因素，如果希望短期激活市場，還可以采取降低印花稅、取消漲跌停板限制、允許T+0回轉交易等技術性手段，但這并不會解決長期的問題，只會放大短期的波動，市場短期經歷過上漲下跌周期后仍將再次面臨和現在相似的問題。（作者為資深市場人士）